(接上期)
等到詹汉行踽踽而行赶到儋县的那大镇时,却是怎么也比不过鬼子们的铁甲战舰和四轮大卡车。当时日军只有200人、伪军200人,不仅不费一枪一弹就迅速占领了儋县重镇那大镇,还马不停蹄地在那大镇城东的尖岭之下建起了碉堡,围上了铁丝网,并强迫老百姓出人出工,日夜不停地开始赶建小型军用机场了。
詹汉行和陈月娥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耻辱的日子:1939年的5月4日,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到了美丽的海南、史称“海外第一郡”的千年古郡儋州!
所以詹汉行与陈月娥未敢在那大镇久留,俩人立即前行,经过南丰镇即进入毗邻的白沙县。据说国民党的儋县县党部,已经转移到了白沙县的牙叉镇。詹汉行按照上级组织的要求,开展国共两党已经形成的统一战线并一致抗战的共识,所以汉行首先要找到国民党儋县党部报到,要枪要饷要编制以寻求支持。
国民党儋县党部,暂时隐匿在白沙县一座一座大山的后面,秘藏在一片一片原始森林的里面。新盖的党部是一排小瓦房,正中一间瓦房的门口,还没忘记挂出“中国国民党儋县党部”的牌子。
“县长”黄焕,先让汉行、月娥两个去官灶里用餐,一人一碗大米稀饭,就着酸竹笋,说这已经是“尽友党之谊之非常款待”了。然后大家在黄焕县长的办公室坐了下来。
黄焕五十出头,穿着米黄色的军用短衣短裤,一只脚踩在椅子边沿,另一只脚拖拉着木屐,但手里却是一直捂着吊在怀里的驳壳枪。他腾出一只手,展开琼纵司令员冯白驹通过詹汉行给他捎来的亲笔信。
黄焕草草看罢岛上中共首脑传来的信件,放松了紧绷的神经,把挂在身上的驳壳枪卸下,放在桌几上,然后挥挥手,让士兵抓来一捧砍成截、削好皮的甘蔗,说:“一碗粥吃不饱,就凑合着啃啃甘蔗吧……这里只出甘蔗……这是好东西,可以补充葡萄糖、维生素……”黄县长也是在大陆读过几天书、见过大世面的人,所以懂得“葡萄糖”“维生素”什么的。他招呼儋县的中共客人道,“啃……啃吧。啃几根既解饿,又解渴。咱们一边啃,一边说说话也好吧。”
詹汉行笑了笑,客气地说声“谢谢。”
其实詹汉行对黄焕县长早已熟识。那是詹汉行在儋县新州中学读书时,儋县县党部就在中学的旁边,黄焕当时就已经是县长大人了。那时这位县官有事没事就爱到学校的台子上“训话”,以显示他是大陆读过书的人。汉行记得,县长怕热,多汗,时常要掏出白手帕,擦拭亮锃锃的额头上一串串汗珠子,还要双手把剩下不多的几缕头发向后理顺,抹光。两手撑着大讲台,个子矮,只露出一个大大的光脑门,声嘶力竭像在台子上唱戏的戏子一样,捏着嗓门尖声厉气地说:“党国前途,赋予学子。国家命运,系于诸位……”每次开场白,这几句话都是一字不变的。
黄县长很快已经啃完了一截甘蔗,拍拍身上和座椅上的蔗渣子,又再抓起一根,一边啃着一边嘟囔着:“黎苗人住的这些个鬼地方,太苦,太穷酸。”县长在咀嚼甘蔗,所以口齿难得清晰,他津津有味的“咯吱咯吱”地忙着啃咬,敷衍了事地跟汉行说话,“你们冯司令这玩笑开大啦。问我要枪,我会从日本人那里偷吗?让我给你们一些军饷,可我时下想吃一只白斩鸡,也是没有一个银元耶……”他打量了一下两个来找他的白马井镇上的儋州小老乡,一个像樵夫,一个是渔姑,怎么想着还要去抗日?他见詹汉行两眼虎虎有生气的神情,于是嘲讽着哈哈大笑了起来,说,“日本人有军舰,还有航空母舰。人家还在远远的海上,你还没见到人家的影子,那像长着眼睛的炮弹就已经落在你家的茅寮上了,掉进你老娘煮番薯的大锅里啦。哈哈哈……而且,在军舰上就可以起飞飞机,见过吗?哈哈哈……”他抓起汉行的砍山刀打量了一下,随手扔到一边,蔑视地说,“你这什么玩意儿,能发射出炮弹,还是能射出子弹?哈哈哈……”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