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接上期)
詹汉行觉得家乡的海岛越来越近,就不由自主地悄声哼起了儋州调声:
初起新春好利路,
好利路;
追姑千里不辞苦,
不辞苦。
爱咱情哥近侬否,
近侬否?
咱侬夜等三更鼓,
三更鼓。
美女姑哩,美女姑,
归去莫生心违误!
美女姑哩,美女姑,
归去记得哥英武!
摇橹的白头老渔夫说:“好听哩!——阿崽唱的是儋州调声吧。”
詹汉行自豪地应道:“是儋州调声,是《追姑千里不辞苦》!”
“真好听!听了好爽快耶!”讲海南话的渔民,居然也懂得听儋州话的调声。船夫更加使劲地摇橹,更加喜悦地大声吆喝着,鼓励着,“你一直唱哟,别歇下口哩,这样我就更有劲儿来摇橹啦,快点送咱海南的学生崽回家乡,见阿娘哩!”
詹汉行用心继续唱道:
美女姑,美女姑,
归去记得哥英武……
在苍茫无际波涛连天的大海上,在漆黑找不到出处的海角天涯的尽头,在远处岸基上日本鬼子探照灯鬼眼一闪一闪的监视下,但见有海南岛上的一老一少,却是张狂着胆量,畅开了喉咙,敞开心胸,大声唱起了欢愉跳跃的儋州调声!儋州调声大多是歌唱男女爱情的,但她一旦勇敢突兀的飞扬到了星辰大海,融进了椰风海韵,她就是在表现一种大爱,一种至大至刚的浩然充沛的大爱无疆!
刹那间中国的南海掀起了巨浪,奔腾起激越豪迈排山倒海般的英雄气魄!
二
海南岛文昌县的东郊椰林,晨曦初露之时,窈窕高挑的椰树在海风中享受清爽,惬意地摇曳。风力小的时候,椰树羽化般的树叶,把阳光揉碎了,再把斑斑驳驳的阳光圆圈儿,撒落在柔和细腻的白色沙地上;时时有一阵大风掠过,树叶干脆就把昨晚所承接的露水甘霖尽情抛撒,将树下散步人的衣衫打湿。绿色椰林的尽头,就是白花花的沙滩;白花花沙滩的尽头,就是蔚蓝色的海洋;蓝色海洋的尽头,就是一片灿烂永恒的光明。在永不平息的海洋上,翻腾着飞卷着是雪涛与碧波的追逐。
海南早期优秀共产党员冯白驹同志,这会儿坐在树墩上,等待儋州大学生詹汉行的归来。
冯白驹同志现在已是中共琼崖特委政委、琼崖纵队司令员了。他早早脱下了复旦大学的学生装,换上了红军装,腰间系着皮带,皮带上扣着手枪套,看上去很干练,有英姿。但在他清秀的眉宇间,还是读书人的气质,亦或是年轻教书先生的模样。他见詹汉行远远地快步走来,就主动上前握手。
“一路上颠沛流离、风雨兼程的,汉行同志辛苦了!”白驹同志知道现在要回海南,真的是要在满天乌云之中,挤出一条光的缝隙;在波涛汹涌之间,开出一条坦途,才能安然地落地回家。
“还好,有海南的打渔阿公相助。”汉行瞅瞅白驹同志腰间的手枪盒子,非常羡慕。
俩人牵手,坐在软绵绵的沙地上,面对大海,久久凝眸远眺。不远处的林间,有年轻警卫员战士在出没,警惕地巡视守卫。这海岛边缘,涛声依旧拍岸,浪潮亘古不息。但在今晨,却显得并不澎湃也不热烈,甚至有些沉闷单调、甚至压抑。
“汉行,咱俩都喜欢读书,也想多学点文化知识,回来报效我们贫穷落后的海岛。”冯白驹望着远方,眼神深远忧郁地说,“可是小学、中学又穷又苦,叫国民党的内战搞得不得安宁。好不容易考去大陆念大学,可如今,日本人又在虎视眈眈……”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