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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杏滋味

  初夏时节,草木葱郁,春花褪尽残红,枝头累累青杏便清晰可见。

  说起青杏,我脑海中便会浮现那酸得掉牙的味觉记忆。自我记事起,村西头何二爷家的瓦房旁边,就立着一棵老杏树,树冠几乎将整个屋顶笼罩在阴凉里。

  母亲说,何二爷原本有妻有子,后来却因病先后离世,从此性格变得孤僻怪异,我们这些孩子就远远地躲着他。早前,院子周围栽有很多果树,可在办集体食堂时都被作了柴火。唯独这棵杏树,在何二爷的苦苦哀求下,得以保留下来。

  每年开春后,暖风吹几阵,细雨落两场,粉白的杏花就裹满枝丫。过往的村民,无不驻足树下,喜滋滋地说:“这杏花,开得恁个繁啊,又是个好年辰呢。”

  那时的农村家庭,房前屋后都会种瓜种豆,以充饥肠。我们这些嘴馋的孩子,便对何二爷家的杏树格外上心,在杏子还是纽扣大小时,就已开始惦记。上学放学、捡柴割草,都会绕道杏树下,引颈仰望那如豆的青杏,止不住吞咽口水。

  青杏又长大了些。某天午间,我们就结伙潜伏在杏树旁的竹丛里,待确认无人出门后,其中一人就噌噌噌地爬上树去,捋下青杏就一溜烟跑到后山林子里分享“战利品”。其实,这时的青杏,也就指头大小,吃起来满口地酸涩。

  记忆最深的一次,也是在中午,我们又结伙去偷青杏。一个叫诨名叫“木疙瘩”的小伙伴刚爬上树,便见何二爷突然出门,木疙瘩就抱着树干往下溜,不料被树钉刮破大腿,顿时鲜血直流。我们吓得拔腿就跑,躲在远处看着木疙瘩抱腿哭叫。这时,只见何二爷快步跑到树下,不但没责骂,还把木疙瘩背到自己家里去处理了伤口。何二爷知道竹林里还躲着“同伙”,就轻声招呼我们:“娃娃们过来吧,二爷爷给你们摘杏子!”说完就拿起竹竿,打下半篮青杏让我们吃。

  我们心有余悸地吃着青杏,谁也不敢吭声。何二爷似乎看出了我们惧怕他的心思,就抚着木疙瘩的脑袋,望着我们说:“你们不要怕我,这杏树,是为我的儿子留下来的。现在我的儿子没了,这树上的杏子,不管青杏熟杏,都归你们吃。”何二爷看着我们被青杏酸得直皱眉头,边啃还边流口水,脸上就露出了微笑。这是我们在他脸上从没见过的笑。我们就突然觉得,其实何二爷就像自己的爷爷那样慈祥。每次临走时,何二爷还会摘些青杏塞进我们的衣兜,和颜悦色地说:“娃娃们,以后想吃杏了,随时来,二爷爷都给你们摘。”

  没过两天,木疙瘩说,何二爷叫我们又去吃杏。经过几次观察发现,只要我们去了,何二爷就会很高兴。从此,我们路过杏树,就会去看看他,并不是想吃青杏,而是觉得何二爷人好。我把这事告诉母亲,母亲告诉我,听说何二爷每天都坐在他家的门槛上,好像在等着什么呢。母亲说:“可能是在等你们这些孩子吧。没了自己孩子的何二爷,这是把你们当作他的孩子了,你们多去陪陪他。”

  听了母亲的话,我们几个孩子隔几天就会去看看何二爷。何二爷也会把好吃的都为我们留着。就这样,那棵果实累累的老杏树,陪伴我们度过了快乐的童年。

  多年以后,我回到老家,却发现杏树不见了踪影。母亲说,杏树老了,枯死多年了。何二爷也老了,早已离开人世。这消息让我怅然若失,感喟不已。

  这些年,每当我在城里遇见摊贩叫卖黄澄澄的杏子时,便会想起当年村西头那满树青杏。我至今都觉得,未成熟的青杏,总是别有一番滋味——因为它,伴我度过了青涩的童年;更是因为它,让我从小就感受和记住了人性中的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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