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条河,从远处的山沟岭壑,裹着各种各样的物质,弯弯曲曲奔向大海,和滔滔浪花高兴亲吻。淡水和咸水相融,暖流和热浪互拥,使得这一片海域,滋生出水族们丰富的美味佳肴。海龙王的虾兵蟹将鱼元帅,邀朋请友约亲人,带妻携子牵孙儿,来到这里欢聚。它们尝美味吃佳肴,追光波逐浪花,把这片海当做它们的乐园。
不知什么时候,来了一帮人,他们对海龙王的乐园起了兴趣,在乐园的岸边,搭起茅寮,垒好灶台,建成了家。海潮有涨有落,落潮水退,男人腰挂竹篓,手持渔具,闯进乐园里捞鲜。他们网鱼捕虾,摸螺敲贝。待到潮涨浪花来,他们腰间的竹篓已沉甸甸。
男人满载而归,喝酒吃饭, 女人忙在旁边,分类海鲜,分拣好就急忙动身出发。她们一条扁担两个箩筐,把石斑鱼、黄翅鱼、大龙虾、小沙虾、红扇贝、黑毛螺,挑到山上的村寨交易,换取大米小粟、瓜果蔬菜;挑到山下的墟集摆卖,买回布料针线、油盐醋酱,生活过得有滋有味。
也不知什么时候 ,这里增添了许多新来的人,他们来自四面八方,大都以捕鱼为业。捕鱼的人越来越多,捕鱼的技术也越变越高超。出海的船只,由摇橹的小舢板变成扬帆的大木船;捕捞的工具,也由下小网抛小钩变成放大网下大钩。浅海游小鱼,深海藏大鱼,男人驾驶着渔船从近海航向远海。海水浅灰变深蓝,海浪细微变狂澜。他们与风搏与浪斗,放鱼网下鱼钩,操作完了,就喝酒吃饭抽烟,谈天说地论古今,等待鱼儿入网上钩。是时候收网拉钩了,大家又开始忙碌,拉钩的拉钩,收网的收网。白鲳红鲷、油鳗石斑等各种鱼类,一条条被拉上船。捕的鱼多了,海龙王有时会大发雷霆 ,它呼来狂风,唤出骤雨,掀起巨浪,把大海搅拌成恐怖的世界,于是就有了很多人与海的故事。有的船被狂风左摇右晃,危机四伏,有成群的大鲨鱼游来围在周边,不知道是保护船还是想吃人肉?结果是它们给船挡住了风浪,使船有惊无险;有的船被巨浪抛上扔下,打成碎片,人爬在破损的船板上,在浪里漂泊,分不清天南地北,后来有海豚引航,人平安上岸;有的船被龙王拖入海底,人被锁进龙宫。船没了,人去了,可这里的人从来不向海龙王投降。船没了再造,父亲走了,儿子顶上,继续扬帆掌舵,驰向海洋,放网下钩。
男人下海捕鱼,女人上岸卖鱼。她们的扁担越挑越远,山腰的黎寨、岭脚的苗家、县府的市场、乡墟的地摊,都听到她们的吆喝声,闻到她们的鱼味道。
人多船多,变化也多,弯弯的海边,变成了渔港,出现了小街。有港有街,这地方就变得热闹多了。
男人出海捕鱼,年老体弱的,驾小船荡浅海,潮涨潮落来回,叫赶小海。身强力壮的,操大船航深海,十天八夜往返,叫搏大海。不管赶小海搏大海,都很辛苦,都有危险,有时还要和狂风巨浪生死搏斗,极为惊险。于是酒就成了他们的神药,酒能给他们力量,酒能给他们勇气。他们爱喝酒,对酒有情怀,给酒起了很多名字:下海酒、上岸酒、落钩酒、收钩酒等等。
男人出海捕鱼,风里来浪里去,回来要喝酒,喝酒就要有菜有肉。女人心知肚明,变成了好厨师。油炸小海鱼、清蒸大龙虾、快火炒猪肝、慢火炖羊排,都是她们的拿手菜。海边有的女人看到了商机,放下鱼筐,做起吃事。小街里,出现了女人经营的酒家餐馆,大姐酒家、二嫂糕铺、三姨面馆等五花八门的招牌,圆的方的,横的竖的,点缀在小街的两旁,给小街增添了特色,带来了繁华。
男人出海归来船靠港,第一件事,就是到小街的酒家喝上岸酒。有时几艘船的人聚在一起,吃着新鲜的菜肉,喝着陈年的米酒,划拳猜马,敬酒罚酒,闹得很欢乐。酒够饭足,大伙回家。家中的女人早就打好了洗澡水,泡好热山茶,等待男人归来。
男人到家了,把满身的鱼腥洗干净,喝下一壶热山茶,便和女人进入房间讲故事。男人讲大海里小海豚引航、大鲨鱼护卫,女人讲苗寨的五色饭、黎家的茶鱼菜,说着说着就进入梦乡。
潮涨潮落,不知不觉,人们发现渔港的渔船变了,从借风给力航行的布帆船,变成了螺旋桨摧动前进的机器船。搏大海的渔船,迈进了机械化,下网拉钩是机器操作。装盐腌鱼的船舱变成了放冰冻鱼的冷库,刚刚拉上船的金鲳银鲳、白鲨红鲷、石斑花鳗等各种各样的鱼,有的还活蹦乱跳,便被扔进冷库。
船变人也变,男人的大脑变了,他们会按键盘点鼠标,跟卫星要航向,他们的航线,从东到西,从南到北,越画越远,鱼也越捕越大。
渔港的男人变,渔港的女人也变,她们会坐火车乘飞机,会把海产品打造成品牌,运往很多地方出售。在大的省会,在小的县城,都会听到她们的声音,见到她们的鱼铺。她们的生意越搏越大,越做越好。
年去年来,年年有变,渔港的男人与女人也在变。